今天路上的風好大,感覺又比昨天冷一點,微飄著細雨
我看著手錶,得快一點,不然會來不及
因為對未知的世界,是沒有時間表的,是沒有行事曆的...
我在凡世間猛打著排檔桿,猛催著油門,只為了多搶一個黃燈,只為了減少一分遺憾
昨天在仁愛路上還能找到幾個車位,今天全滿了
台大醫院的停車場,車龍已經排到了馬路上,剩餘車位的顯示器,數字停留在"0"
為什麼,為什麼全城的人都跑出來塞滿所有能夠停車的地方
我無計可施的在台大醫院的四邊繞,時間不解世俗情感,巫自冰冷的走著
沒有時間了,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一分一秒的壓縮著我的情緒
最後閃進台大醫院國際會議中心的地下停車場,搶進一個車位,搶得一點時間
我開始奔跑,左腳的傷痛告訴我"欲速則不達",但我管不了那麼許多了
好不容易來到了電梯,即使有10部電梯,即使每台電梯都努力的工作
但時間的催促教人度日如年,每部電梯都老態龍鍾的在每一個樓層間喘息
終於一台電梯門開了,但它要往下,其他電梯竟還在雲端上徘徊
我的心急切的直想罵髒話,罵給這無情的大地,罵於這冷漠的世界
在擠滿了人的電梯裡,為了能讓更多急切的心擠進爆炸的空間
我退到後面,但當我要離開電梯時,連喊了兩聲"借過"
前面那個"白目冷血"的大個兒,無動於衷的杵在那兒擋住了我的去路
為了這兩秒鐘,離開時我狠狠的瞪著他,一付要"血債血還"的模樣...
來到了4D腦中風加護病房,打開4D-06的抽屜,兩件"隔離衣"都不在位置上
(為了維護加護病房的安寧,每位病人只許兩位親友入內探視,所以每一個抽屜裡只有兩件隔離衣)
此時的我只有靜靜的站在病房外,默默的祈禱,祈禱這一切人世間的折磨與痛楚都化成煙燼
門口站滿了探視的家屬,吵雜的聲響阻絕在我的耳外,進不了我的心
"玉萍"我要你明白,生命的價值在於精神的延續
而你做到了,你在我心裡將永遠存在著,同時你的精神也將永遠澤被在與我相遇的人身上
3:00探視結束的音樂響起,遠遠的看著"玉琪"和媽媽夾雜在家屬人群中,相伴憔悴的走著
我的心好難過好難過,玉萍媽媽看到我,要我趕緊穿上隔離衣去看看"玉萍"
因為這或許是見"玉萍"的最後一面了
我再次的走向"玉萍",我要溫度,"玉萍"請你給我溫度,溫度,我要溫度...
妳好安靜的躺在那兒,妳是這病房中最安靜的病人
靜靜的,靜靜的,沒有一點聲音,沒有一絲笑意,沒有一抹蹙眉
妳安靜的教旁邊機器的吵雜聲,彷彿急急切切的討論著妳的病情
我凝視著妳,安安靜靜的看著妳腦中排溢出來的血塊
我知道,我再也不能和妳一起吃飯,一同說笑,一塊分享,一道回憶了
第一天來看妳時,"玉琪"告訴我,機器帶著妳呼吸12次,其餘是妳自己的
那時候螢幕上的數字是20,而今天我隔著淚水望向那冰冷的螢幕,上面的數字是12
雖然只是短短的前天,但恍如隔世
還記得第一天到加護病房看妳時,我什麼規矩也不懂
一上了四樓,就直奔加護病房的門口,那時早已過了探病時間,所以門是關著的,一個人也沒有
我不管,在門口邊上找到了一個按鈕,我就按下去,門也就開了
也不知道為什麼,那麼多的布簾,那麼多的病床,我竟第一個找到了妳的位置
護士小姐有些驚訝的看著我,但很和悅的告訴我加護病房裡的規矩
我則很禮貌的告訴她,能不能讓我探視"玉萍"
她則用親切的眼神,領著我去穿隔離衣,讓我靜靜的在病房裡和"玉萍"講話
我帶了一個"平安符",裡面有"觀世音菩薩"和我寫給"玉萍"的一段文字
我問護士小姐能不能將這個平安符留在"玉萍"身邊
她說可以幫我裝在一個小袋子裡,然後貼在病床的牆頭上
護士小姐輕柔的做著,我則安靜的和"玉萍"說話,那是一段好安靜好詳和的時光
整個加護病房裡,只有我一個探視的親友...
連著三天來探望我這個心疼的學生,如果能換得妳的青春一笑,三百天我都願意
擴音器裡一再的傳出探病時間已過的信息
我頻頻回望著妳瘦小的身軀,當我放回4D-06的隔離衣時
我不想轉頭離去,在門外看著這裡的一景一幕,這是一種記憶,這是一種理解
我身邊站著一群其他病床的親屬
他們熱烈的討論著病情,"意識","血塊","擴散"...
喧囂的聲響讓我羨慕起,這些可以討論的病情
我駐立在門口久久,久久...最後我告訴玉萍"明天我還會來看妳"
轉身看見身形憔悴的玉琪,我走向她和玉萍媽媽身邊
要她們照顧好自己,要穿夠要睡夠,我和她們道別轉身離去
此時不爭氣的雙眼又淚眼婆娑了起來,在電梯前拭淚好難看好難看
但惱人的電梯就是這樣的泯滅人性...久久不見蹤跡
走出台大醫院,我靜靜的看著天空,灰濛濛的飄著雨絲
這會兒我慢慢的走,慢~~~慢~~~的~~~
走在剛剛奔跑的紅磚道上,我不時的看著天空,不時的看著路樹,不時的看著行人
再也沒有什麼時間可以催促我,就讓我的心情帶著自己的腳步浪擲凡夫俗子眼中可貴的光陰吧!!
揮霍掉這些惱人的時間,我要發洩,我要流汗,我要安靜的在心裡狂吼
方向盤盤向好久沒去的健身房,站上滑步機,按下倒數時間
開始發洩,開始流汗,開始安靜的在心中狂吼...
我聞到了身上的汗味,有著茶香"凍頂烏龍"的茶香
這教我好驚訝,莫不是"玉萍"帶給我的芬芳...
"玉萍"我會記得妳的容顏,妳的笑聲,妳的揭示,妳的精神
在一抹清香中,我要告訴妳,我的故事裡有妳的故事,我的笑容裡有妳的笑容...
"我明天還是會去看妳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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